2021年1月9日 9 min read fact-check

陶傑散播假消息的技巧

數學差都唔緊要，仲可以做電台。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電影截圖

陶傑早前於雷霆881的聲音專欄《評天下》講述「美國選舉作弊疑雲」，實際上只是特朗普陣營的假消息。詳細查核報告見Factcheck Lab網頁，以下先簡述幾句。

陶傑引述的賓尼（William Binney）在Twitter引用網站「World Population Review」指美國有2.12億選民（網站顯示為2.14億左右，大致準確），又引用《華盛頓郵報》報導指今次美國大選投票率為66.2%，從而得出投票人數為1.4億。賓尼假設特朗普（Donald Trump）取得7,400萬票，那麼餘下只有6,600萬票，由此推論拜登不可能勝出，肯定有選舉舞弊。

然而《華盛頓郵報》報導中明確提到投票率的基數為具選民資格人數（“as a share of the voting-eligible population”），而非選民人數——全美國只有北達高他州只要符合資格，不須登記便可成為選民。因此賓尼的計算方式必然得出較小而且錯誤的投票人數。

正如陶傑所言，「呢條數係好簡單，唔需要話咩電腦軟件、數學計算、統計學常識」，但他就是連這樣簡單的數學都不明白，否則不會選擇引述賓尼的說法，而且不加以反駁。（實在不敢想像這種水平的人近幾個月主持電台節目時散播了多少假消息。）

戴好頭盔

但我想說的不是消息真假，而是陶傑的說話技巧。以下是他的發言逐字稿︰

本屆嘅美國大選，民主黨集團有無作弊呢？美國國家安全局前情報官威廉·賓尼（William Binney）喺Twitter嗰度就堅持係有作弊，而且由專業角度列出一組簡單嘅數字嚟到說明。

賓尼話，現在美國全國註冊選民有二億一千二百萬，咁既然今次嘅投票率係百分之六十六點二，咁算係非常之高，咁即係話呢，總共有一億四千萬人投咗票。

咁喺一億四千萬人投票嚟講呢，如果Donald Trump（川普）得到七千四百萬票，咁拜登最多最多只係淨低呢六千六百萬票啫，即係相差共八百萬票咁多。而賓尼話呢個數字同而家所被告知嘅呢係完全不符合，賓尼所講嘅係根據主流媒體《華盛頓郵報》嘅數據。

《華盛頓郵報》指出2020年今次嘅美國嘅選民投票率呢，係百幾年來最高，而且呢，《華盛頓郵報》裏面不但係咁講，仲有請咗專家做咗一份詳細嘅break down嘅表格，將各個州嘅選民加埋晒，就發現呢美國註冊嘅選民人數呢係超過二千一百億。

咁呢一個叫「網關專家」嘅網站發現呢個數據同賓尼嘅數據非常之接近，咁即係話，如果川普贏咗七千四百萬張票，拜登呢最多最多得嗰六千七百萬張，咁即係話，多達一千三百萬張係重複嘅。

重複嘅計咗畀邊個呢？當然唔會計畀Donald Trump啦，所以呢條數係好簡單，唔需要話咩電腦軟件、數學計算、統計學常識，一千三百萬選票肯定呢就係假嘅，如果《華盛頓郵報》同埋美國家情報官嘅專業權威不容質疑嘅話，所以難怪而家嘅川普總統死人都唔會放棄。

仔細一點看可發現，陶傑整段發言中並沒有肯定賓尼的說法，由始至終都是引述，即使最後看似斷言「一千三百萬選票肯定呢就係假嘅」，也不忘補回前提的「如果《華盛頓郵報》同埋美國家情報官嘅專業權威不容質疑嘅話」。

這種做法的好處，在於受到質疑的時候，陶傑仍可辯稱自己只是複述別人的言論，與他無關。

當然，陶傑選擇轉述這個不難看出問題的假消息，亦沒有指出其錯誤，而且從電台聽眾角度，不事後查核的話很難發現問題所在，因此陶傑不能以轉述為由開脫。

引用偽專家假權威

另外值得注意的一點，是陶傑多次使用「專業／專家」，除了網站「The Gateway Pundit」譯成「網關專家」外，還有︰

（賓尼）由專業角度列出一組簡單嘅數字嚟到說明…
《華盛頓郵報》裏面不但係咁講，仲有請咗專家做咗一份詳細嘅break down嘅表格…
如果《華盛頓郵報》同埋美國家情報官嘅專業權威不容質疑嘅話…

問題是，這些「專業」、「專家」只能用來誤導聽眾，實際上並沒有甚麼專業可言。第一和第三句不用多說，賓尼犯下這種低級錯誤，根本不能算「專業角度」、「專業權威」。

第二句中陶傑其實誤把賓尼貼出來的「World Population Review」網頁當成《華成頓郵報》請來的專家，有關內容也不是甚麼「詳細的break down表格」而是整理各州選民人數。當然這也很費工夫，可是不需要甚麼專家處理，只要花點時間便可做到。

至於陶傑引用的「The Gateway Pundit」不過是把「World Population Review」提供的各州選民數字加起來，確認總數跟賓尼提及的數字接近（他們製作的試算表中還容許人數有小數位），稱不上甚麼發現。

而整段內容中最可靠的消息來源《華盛頓郵報》，則被錯誤引述，混在這些偽專家假權威中。

暗藏假設

賓尼除了錯誤理解數字外，其推論也有一大問題︰即使投票人數證明了選舉結果出錯，仍不能自動證明拜登得票有問錯，他只證明了「假設特朗普得票沒有問題，則拜登得票有問題」。然而如果傳媒報導兩人的得票總和出錯，為甚麼可以假設特朗普的得票沒有問題呢？這當然反映了他本來的信念——拜登的得票出錯／造假。

「The Gateway Pundit」則更進一步，在整理完「World Population Review」的數字後，完全不看《華盛頓郵報》的數字便跟賓尼作相同推論（原文還要是粗體紅字）︰

If President Trump won 74 million votes, then that leaves only 67.5 million votes remaining for Biden. This means 13 million duplicate or made up ballots were created and counted for Biden!

而且「The Gateway Pundit」更進一步，認為這代表拜登的得票重複或偽造，陶傑則省略了後一個可能，直接說「咁即係話，多達一千三百萬張係重複嘅」。他接下來反問「重複嘅計咗畀邊個呢？當然唔會計畀Donald Trump啦」也有趣——當然不會，因為他上述推論本來就假設特朗普得票沒有問題——但此處重點明顯不在邏輯而在修辭技巧。

P.S.「The Gateway Pundit」這個網站有很多錯誤消息，例如早前Facebook專頁「作者」及《寰宇新聞》特派記者曾淯菁誤傳的「七州共和黨控制的州議會另行派出選舉人投票」假消息「The Gateway Pundit」亦有「報導」，當中有以下這段內容︰

The Electoral Count Act (ECA) of 1887 says each chamber of Congress will separately decide which slate of ‘dueling electors’ to accept.

The new congress that will be sworn in on January 3 will be the ones doing the count.

The Senate would vote for the Vice President. Republicans currently hold the Senate.

The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 would choose the President however it is not one vote per lawmaker like it is in the senate.

The House in each state gets one vote and with the new Congress, Republicans will have the advantage with 27 of the state delegations — a candidate needs 26 votes to win the White House.

這可是連美國總統怎樣選出來都寫錯。引文第三句起描述的選舉方式，是根據美國憲法第12修正案在未有候選人取得過半（即270張）選舉人票的情況下才會出現。至於根據The Electoral Count Act of 1887如何處理「競爭選舉人」（dueling electors）的問題，可參考早前的事實查核報告，簡單來說，由於民主黨控制了眾議院，基本上已確保有關七州州長確認的選舉人票將獲點算。

P.P.S. 文章幾日前寫，因為沒空未有發表，現在美國國會已確認了拜登當選總統，傳說中彭斯以一人之力扭轉局勢（實際上是濫權）取消選舉人票的局面未有出現。